短视频年代我们还需要记者吗?
9月底,我们关注身心灵的一篇报道《加入灵修后,他们从裸辞到负债百万》,像棱镜般折射出了多种角度的讨论和声音,得到了高于预期的传播效果。记者在后来的手记中说,她几番纠结才动笔,也常常抱着“写了又能有什么改变”的心态反复自我怀疑。
这是写稿人的常态。仅上半年,同事们先后关注了土耳其地震、涿州洪水等许多大事件,找人、采访、磨稿……比起一系列光鲜而伟大的定义,这份工作更像是在一个工业化时代做手工业,在一个个新闻、一个又一个话题里翻查、调研、劳动,至于结果,有时候踩中流量,有时候则没什么水花。
但仍然有很多内容值得写,也需要更加多的人来写。比起谈新闻观、媒体价值(还可能被嘲笑),我们大家都希望寻找行动者,专注的内容创作者,既有对社会、对内容的敏锐,也有沉下来观察、思考、表达的能力。
分享两位同事的手记,它是这份工作更具体的样貌,邀请想做内容的朋友,来和我们做同事。
这个选题,源于7月底我听到了播客“神爱玩财”的一期节目《氪金、与自恋——身心灵产业毒性大赏》。主播Jess本人也曾深度参与“学霸猫”社群,剖析了与零极限有关的种种,包括后来发展出来的掏学、氪金理论。这一期节目本身足够触目惊心,让我萌发出进一步了解这个身心灵社群生态的冲动。
这几年,年轻人“踏平”寺庙烧香拜佛、练瑜伽做冥想、付费算命……在社会价值高度同一化的内卷社会中,科学理性似乎不再能够让我们安身立命,大家自然会奔向玄学的怀抱。
我是个对玄学并不抗拒的人。这两年,我也积极寻求一些心灵上的疗法,试图让自己不那么焦虑。而玄学没有标准、不可归纳的特点,使得它成为极易被个别人意志所主宰的领域,危险也恰恰就藏在这里。
Jess的播客在玄学圈也引发了小范围的震荡。我找到Jess的微博试图联系采访,但她拒绝了。后来,我又陆续在网上找到了曾经参与社群并愿意讲述经历的人。
开始操作之后,我才清楚自己进入了一个很难用理性把握的复杂世界。文中的陈蔓蔓(化名)是愿意跟我聊的第二个人,在电话里,我们的聊天很快脱离了我原本写好的大纲。她总是突然想起某些细节、某个场景,话语中有抑制不住的愤怒。随着她的记忆和情感散开,讲述的内容形成了一个非线性的庞大网络。
那天晚上我们聊到凌晨。之后的很长时间里,她仍会陆续给我发来相关线索和想起来的事情。我感受到,她的内心就好像一场地震过后的地壳,极其不稳定,不断有余震发生。她告诉我,自从讲完这些之后,心里好像更难受了,但她还是会持续不断地发来新的信息。
我知道自己被寄托了信任,压力也随之而来。我心里清楚,大多数时候写一个负面的报道,能引起的水花微乎其微。它能真正起到啥作业?这也是我时常在采访中感到无力且心有愧疚的原因,我是个信息索取者,除此之外呢?
根据陈蔓蔓的线索,我进入了学霸猫的知识星球。那会儿进入星球需要999元,三天之内可以退款,每个账号可以退两次。我用两个账号进了四次,在快超时的时候就抓紧时间退出。我在心里调侃自己,这就是社群里常说的“金钱匮乏感”在作祟啊。
那段时间,我几乎没日没夜地在社群里浏览帖子,光柚子(化名)的帖子,便可以让人看一两天。柚子是文中裸辞的女孩,她的帖子几乎都是有关生活的碎碎念,以及求群友赞助的内容。通过这一些帖子,我一次次想象柚子是个什么样的人,又一次次推翻。
微信里,她说话毫不客气,甚至有点“爹味”。在我自我介绍后,她回复我“纸媒都衰落了,你怎么还没辞职”“你还没进星球?孩子,你还是不舍得钱啊”。接通电话之后,她直爽的口音让我松了一口气。在我听完买来的学霸猫线下课录音之后,我几乎明白了,柚子的说话风格部分受到了学霸猫的影响。
操作稿件,总难以避免带有这样或那样的偏见。一开始,我心里对她有点“责备”:裸辞不工作,靠着收款码让别人打钱,支付自己并不节俭的生活开销,却自欺欺人地认为这是“显化”。
但随着了解的深入,这种“责备”一点点转化成无助和难过。我甚至从她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,一个从小就被周围打压的、过度缺乏自信的,但又没有全部符合社会规范的东亚女孩。
有一个细节我没有写在稿子里:她回忆起小时候妈妈带她去买衣服,她看中了一件喜欢的衣服,但妈妈执意让她穿另一件,为此她得到了一个不由分说的巴掌。她总觉得自身不行,因为她是这样被“保护着”成长起来的。但她日后又在学霸猫的指引下,飘向了一个完全脱离现实的世界,于是,就连“自己不行”都被合理化成接受自己本来的样子。
在整个社群以及线下课浸泡的过程中,我逐渐意识到,这些女孩子都带着自己人生难解的课题,以及父母的课题、职业成长的课题、两性关系的课题来到这里。这些课题如此致命,以至于很轻易就会被人以拯救之名所利用。
到最后,等你一层层扒开玄学的外壳,会发现它的内里是一个个人、一个个困境,是我们周遭的处境,是你和我。那段时间,我和不同朋友吃饭,总会不自觉聊起这个选题,大家听罢往往目瞪口呆,最后又剩下心里被堵住后的一口叹息。
我一直不敢动笔。每次开始之前,总感觉自己了解得还不够。光整理录音就整理了相当长的时间,最后只有一个念头,那就是至少把稿子完成,至少让人能把这一个故事看下去。那时候心里暗暗想着,一旦这篇稿子写完,就再也不想看到相关内容。
这份工作就是这样,过程充满了痛苦和纠结,尤其是对一个INFP来说,每次都要花点力气启动自己的发动机去接触人。但同时,一份能被好奇心驱动去理解人和世界之复杂的工作,始终是令人感到幸福的。
最迷人的地方恐怕就在于,你想要理解一件事情、一个人,就必须不断把自己放到那个具体的处境,变成那个人,不断去还原每一个行为的动机,还原所有情感。人心始终是最大的悬疑,而这样的一个过程必然驱动着你去学习,去扩充自己的认知。
回到最初那个疑惑,尽管过程中总伴随着“这篇稿子写了又能有什么改变”的自我怀疑,但清醒时,我知道“写下来”就是它最大的意义。
今年2月6日,土耳其连续发生两次7.8级地震,地震专家称威力约为130颗持续爆炸了43秒。世界卫生组织也在当时表示,在土耳其和叙利亚的受灾民众可能多达2300万人,这中间还包括大约500万贫困人口。
可即便是这样一场罕见的强震,它在各个社交平台上的声量似乎并不大,所以我在报题阶段就开始困惑:我们真的能共情到遥远的哭声吗?
我还记得,约到这个采访的时候已是深夜。当时有些许困意,但当我听到受访者说“经历过汶川地震的人可能有印象,红白镇就是这个情况,没什么楼是‘立着’的,会觉得天际线特别通透”的怪异感觉时,浑身一个激灵,整个人都清醒了。
我想,正因为有相似的经历,所以我们会有共同的震恸。因此,无论这个稿件能否激起水花,我都相信这个采访是有价值的。
但记者从来都不是纯粹的记录者,也不是对他人观点的复述,每一个提问、每一次下笔,都会充满个人判断和认知。我们怎样看世界,就聊什么天,写什么稿。
当时,我发现关于土耳其-叙利亚地震的报道几乎都是断续回传的国际新闻,或是碎片化的零星采访,绝大多数媒体都在做资讯的“搬运工”。
在这样的情况下,我觉得即时短报道已经很饱和了。而从地震消息传来的那天起,我就一直在关注一件事:所有新闻都在说这次的受灾情况有多惨烈、地震救援有多难,那到底难点在哪,人类如何尝试解决?于是,我开始关注一些公益机构的行动,后来刚好看到郝南老师在分享他对当前形势的判断,就联系上了他。
在突发事件面前,记者的真诚和耐心很重要,因为所有参与救援的工作人员都在争分夺秒,要等他们抽出空来,在有限的时间里问最关键的问题。
所以在等待的间隙,我已经把逻辑捋好了,主要是采访现状以及“救援难在哪”:一个是客观条件上的难,比如地理因素、天气、交通等;另一个是社会因素上的难,比如救援力、医疗能力、社会背景、战乱等等。
这些问题的涉及面很广,所以记者平日里积累的社会常识越多面越好,比如知道土耳其在地震带,知道叙利亚有内战、有霍乱等等。该做的功课也要做扎实,比如这个采访还涉及到机场、山路、水库等,既然我想了解交通问题,心里得有谱才不会自乱阵脚。
深夜采访完之后,我再也无法入眠。睁眼看着天边露出鱼肚白,干脆爬起来写稿。
当一个采访完成,如何呈现稿件会很考验记者的选择和创造。我本来想做访谈式的“Q&A”,但后来选择做了口述,郝南虽是救援专家,但在工作中他从来都自称志愿者,口吻也没那么“专家”,做自述会更有代入感。
再者,我尽可能让灾难报道做到不煽情,描述准确。特别是后者,在写稿过程中,我遇到了很多涉及地震知识的专业术语,当自己无法分辨时要仔细查资料,或请教专业人士。
稿件在当天下午就完成了,但一直到交稿那一刻,我心里还是充满了不确定:对一个地震进行“深入剖析”,真的有人关心吗?
事实证明我多虑了,稿件发出当天在公众号的阅读量就破了100万。我开始确信,有些灾难看似十分遥远,但当全球人类意识到彼此是一个命运共同体时,苦难就能够抵达人心。
从留言区也能够正常的看到,读者对远方的人民是有互动需求的,很多人问如何捐助;也有一些读者会讨论什么样的挖掘机对于地震救灾现场是最好的。
还有很多留言是情感的表达,但在那个当下,我觉得留言区需要做更有意义的事,所以我请求运营同事置顶了两个信息:一个是官方捐助信息;另一个是救援志愿者报名表。这或许是媒体真正能帮上忙的事。
在这个年代做新闻,被质疑容易,被信任难。媒体公信力已然失去,跟受访者也常常需要来回交手几回,才能取得完整的信任。
而且做记者的人,常常有很多虚妄的痛苦。我会思虑自己关心的议题,到底多大程度上能引起他人的共鸣。眼见慢慢的变多空洞无聊的新闻冲上热搜,却无法与它们争夺公众注意力。有时候努力很久的稿子,如同一根针落入大海。
在许多个无法冲破大数据茧房的夜晚、无法停止质疑自我的夜晚,我的思绪常常信马由缰,然后写下一个糟糕的开头,看每一个字都不顺眼。
但是写作和思考本身,就是对自己的一种成全。我仍然相信,记者这个行当不会消失,有价值的报道会有恒久的生命力。一些稿子未必会被很多人看见,但可能在很久之后某个寻常的一天,会得到一个遥远的回响。
比如,在报道《给佛祖打工:24小时值班,月薪1000多》之后数日,受访者告诉我,这些世代相传的巴蜀守窟人被很多人关注到了,更不可思议的是一些小众旅游团在考虑做旅游线路的开发;还有在报道紫丝带群体《“我的孩子,被丈夫抢走藏匿”》之后的某天晚上,我突然收到受访者的信息,她告诉我孩子终于找到了,已经飞奔去把他接回了家。
这些快乐或许是过期的,但它们让我知道,即便是针入大海,大海也不会是沉默的,它一直以温柔的浪回应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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